镶牙|老树新生
镶 牙
作者：老树新生；编辑：菡萏
中午吃炸酱面，嚼着嚼着突然感觉嘴里多了一个硬物件，吐出来放到手心仔细一看是一颗质地洁白内含钢钉的牙齿，这是几年前种植的一颗假牙，可能是安装的时间过久牙根松动脱落了下来。刹那间，食欲全无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全部倒进了垃圾袋。
我拿上医保卡直奔口腔医院，到医院已是下午1点多钟，幸运得很修复科还有号，挂了个第5号。挂号的小护士说，修复牙齿算美容不能走医保只能自费，我很不情愿地交了五十元挂号费。等了3个小时总算轮到我看病，主治医生看了看我张开的嘴说了一句:你这牙根糟了可能保不住，边说话边开了张检查单子递过来:你先去交费照个片子吧。于是我又交了三十元检查费，然后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照了片子。我拿着照好的图片再回到诊室，主治医生简单的看了一眼图片对我说，你这牙根已经糟透了必须拔掉。我刚要坐到椅子上准备等着拔牙根，医生却对我说，我这儿不负责拔牙，你如果要拔牙需要重新挂其它科的号。医生又热情地对我说，拔掉牙根以后，还要等三个月时间待牙床肌肉恢复了才能再种植假牙，在等待恢复的三个月期间可以先安装一个临时的假牙，这个临时假牙不能用力嚼东西，只是美观而已。听了主治医生的话，我不由得脱口说道:医生，这三个月时间我怎么吃饭啊？面对我的疑问主治医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走出诊室来到挂号处，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5点，医院已经下班，要拔牙根只能明天再来。走出口腔医院的大门来到大街上，望着柏油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的表哥。
表哥是我大姨妈的儿子，比我大二岁，自幼生长在陕西西安的农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他中学毕业回乡务农。那时的农村人日子过得很苦，一年挣下的工分换不了几个钱，有时甚至还要倒欠着集体的账。为了从贫穷中解脱出来，表哥拜了一个亲戚为师傅，跟着人家学镶牙。表哥他从小就聪明又勤奋，谨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不仅学会了镶牙，而且还掌握了制作假牙的技术。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至今，表哥干镶牙这行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表哥家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凡是有镶牙需求的都来找我表哥，甚至连西安城里的人也有慕名前来找我表哥镶牙的，表哥镶牙一是技术好，二是收费便宜。在医院镶一颗假牙收费三百元，表哥只收一百元，同样都是自费镶牙，谁不愿意省些钱呢？表哥通过为人镶牙，用挣来的钱把自己的儿子培养到大学研究生毕业，女儿培养到大学本科毕业，如今表哥的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分配在西安城里工作，有了他们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我的口腔里现在还镶嵌着前几年表哥为我制作安装的假牙。想到这儿，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表哥的电话，听了我对病情的介绍，表哥问道:你的那个坏牙根疼不疼？不疼，我答道。那就不用拔牙根，你直接来咱家找我好了，表哥爽快地对我说道。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我坐上了从北京开往西安的高铁，八个小时后我就跨进了表哥家的院门。进了院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栋二层小楼，楼内有客厅、厨房、卫生间，一楼二楼各有一个卧室。一进院门左侧有两间房屋，一间放杂物，另一间就是表哥用来为病人装牙修牙的工作室。一进工作室屋门的左侧有一个对开的窗户，在窗户的下方放着一张写字台桌，桌子上放着各种用来制作假牙和镶牙用的工具。紧靠工作室东墙的一侧也放着一张写字台桌，在桌子的正上方的墙上悬挂着一幅邓小平的画像，画像下面写着一行秀丽的大字: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落款是邓小平三个字。表哥十分崇拜邓小平，他对邓小平的崇拜超过了对任何一个伟人的崇拜。表哥对所有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说，我就崇拜邓小平！是邓小平给我们这些黑五类的父辈们摘了帽（我的姨伯在土改时被定为富农），是邓小平给了我们这些黑五类的子女从新做人的权利，是邓小平搞改革开放提高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在工作室正中放置着一把椅子，这是一把类似于口腔医院诊室内专为病人服务用的那种椅子，当然和口腔医院的椅子相比简陋了许多。在椅子的旁边矗立着一个由轮盘、钢棍、皮带和踏板组合成的傢伙，这就是表哥每天用来为人镶牙的机器。
当我走进表哥的工作室看见他正在为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年妇女镶牙，表哥对我说，老弟你先去客厅坐，自己倒水沏茶喝，我先给这位客人镶完牙咱弟兄俩再谝闲传。我和表哥都是自家人，自然用不着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假招子。我进了客厅找到茶叶和杯子，提起暖瓶倒了热水，然后端着茶杯返身回到工作室，站在屋子的一角，边喝茶边观看表哥为那位老年妇女镶牙。只见表哥把用合成树脂做成的镶有假牙的牙托安装在老年妇女的口腔内，并将一张兰色的复写纸放在老年妇女的上下牙齿之间，然后命令那位老年妇女反复叩齿，不一会儿，表哥从那位老年妇女口中取出假牙和牙托，将假牙和牙托上印有兰色印迹的地方一点点用工具和沙纸打磨掉。然后再把打磨好的假牙和牙托给老年妇女从新装上，再叩齿，再打磨，如此反复多次，只到蕞后一次叩齿后，在假牙和牙托上看不见有兰色的印迹为止。表哥将打磨好的镶着假牙的牙托为那位老年妇女亲自安装好，并手把手教会她如何安装和拆卸。只见那位老年妇女用舌头舔舔口腔里的假牙说了一句: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表哥笑了笑问老年妇女:谈过对像吗？老年妇女想都没想脱口回答: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咋没谈过对像？你这是开的啥玩笑？表哥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结了，这假牙和真牙好比男人和女人谈对像，蕞初总有一点儿不适应，需要互相磨合磨合，经过磨合彼此慢慢的就会适应啦。您老人家过几天如果觉得还不舒服，再来找我，我再给您修整修整好不好？
送走老年妇女后，表哥开始为我镶牙。表哥先用工具对我口腔内坏牙根周围进行了一番修整，再让我咬了牙印，咬牙印是上牙和下牙都要咬的。然后在我那原有的由合成树脂做成的假牙托上又为我增补了一颗假牙，紧跟着就是试戴、叩齿、打磨，再试戴、再叩齿和再打磨，这个过程重复了多少次我记不清了。表哥说:其他人路程近可以分几次来，你从北京大老远的来一次不容易，我们多试戴几回，争取一次完成。经过反复的试戴、叩齿和打磨，直到看着我能轻松自如地安装和拆卸镶嵌着假牙的牙托，表哥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9点。自从我跨进表哥家的院门，表哥为我镶牙已经整整忙了六个多小时，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表哥放下手里的工具洗洗手，然后带着我来到村外公路边的一家饭店，我们点了五、六个小菜，边吃边聊。表哥对我说，我们到饭店来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主要是检查一下咱们这新镶的牙安装得是否合适，你不用怕，大胆地吃放心的嚼。听了表哥的一番话，我不由得用舌头舔舔口腔里那颗新镶的假牙，假牙和真牙一般无二，令我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我不由得回想起北京口腔医院那位主治医生的话:你这坏牙根必须拔掉，拨牙三个月后才能镶假牙。至于镶牙的过程不难想象，绝非两三次的就医所能完成。如今表哥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帮我镶好牙，使我能正常吃饭。我发自内心的感激我的表哥，我站起身举着酒杯对表哥说:哥，老弟我敬你一杯！只见表哥略微笑了笑说:你我弟兄之间不要客气，说着话，表哥将手里的酒杯与我的酒杯轻轻一碰，于是我和表哥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回北京后的第二天，我再一次来到北京那所著名的口腔医院，向那位曾经为我看病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一位朋友）展示了表哥用合成树脂为我制作的假牙，当那位医学院毕业的博士从我的口中得知为我镶牙的表哥只是一个初中毕业回乡务农的普通农民，他当即伸出了大拇指，一个劲地赞叹我的表哥镶牙技艺高超！
——老树新生
图片：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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